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别安 枸兹 2760 字 1个月前

  文玉回忆了一下。在她脑海里,几家人出去玩的次数数不胜数,要说具体哪一次,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具象的场面。

  可她明白一点,季见予口中数年前的农庄冬夜,于他而言是唯一且具体的。

  “她是想南添了吧。”

  文玉经历无数风波纷扰被岁月沉淀的嗓音,在深夜是温沉如水的。

  这个时候,长久沉默中,季见予反倒显得冷漠疏离,手交迭搭在腿上玩转着那枚低调安静的婚戒。

  “我想知道,焦璐为什么会来?”

  问完,季见予又想起文晨皓那小子带来的牛鬼神蛇,几乎是气笑的,“不是自家人聚会吗,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里带。”

  文玉略一挑眉,倾身拿起了茶杯,说:“人是泽凯老婆带来的,她俩是大学校友,关系好不奇怪。”话毕,眼风一扫,发现季见予一张冷峻面上过于漠然,视线定在前方,不知道在神游什么。

  “你上回让焦显平和尤眉兰出席安成周年庆,正常人都会觉得你真正把姓焦的当成一家人了。”

  季见予皱了皱眉,随意弯腰,在茶几上散落的糖中翻找一阵,捡出一块,凑近不知道研究了什么,哼笑一声是个十足不屑的表情,“啪”一声随手丢开了。

  “这么说,我倒是个不正常的了。”

  文玉淡淡扫他一眼,重新捡回那块糖,撕开了,“怎么,蕉蕉不高兴了?”随后,像他很小的时候那样,把糖露出来半块递过去,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,你不让蕉蕉去周年庆,却让焦显平和焦璐去,也是为了让她不高兴。”

  季见予扭头和她对视一阵,没说话。

  “老实说,我的确觉得你,挺不正常的。”

  季见予“哈”一声笑出来,把糖接过来了,不甚在意打量两眼,叹了口气:

  “我公证娶回家的老婆,高不高兴不都得我哄着吗。您的宝贝儿子,不一直挺疯的。”

  “反倒是妈你,”季见予把糖凑近鼻端闻了一下,意味深长开口:“人是你点头了我才要的,人不能既要又要,结婚这种麻烦事,我只办一次。你也说了,文季两家没有二婚的。”随后想起什么,“唔,舅舅娶了晨皓他妈,就被打为家族叛徒了。”

  把那块糖翻来覆去地看,季见予最后放下了,又拿了几颗未拆封的,在掌心掂几下也不管文玉是什么反应扭头走了。

  “年纪大了,少熬夜,我在安成赚的还不够你和爸养老的吗。”

  他一个人慢悠悠往楼梯走,在萦绕满很大众淡香精的空气里敏锐捕捉到一丝招摇的甜味。

  “学长?”

  季见予心头掠过一阵反感——很本能的,他这辈子最讨厌人喊他“师兄”、“学长”,可他面不改色,不着痕迹把原本还在观摩的糖拢进手,淡淡一笑。

  焦璐站在更高一级的台阶上,季见予头依旧是低着的,只掀了掀眼皮,她能清晰看到他完整轮廓,更锋利、更冷锐,连抬头纹都是疏懒写意。

  “还不睡?”

  焦璐握紧了手里水杯,扬眉一笑,一把头发紧接着从肩头坠落,“水壶坏了,下去打点热水。”

  季见予似笑非笑从她面上扫过,没说什么,要错身而过时又突然打了个响指,让焦璐原本暗淡的心一跃而起。

  “你现在是启泰合资与安成这个项目的负责人,我想你回去提点他们一下,不要自作聪明背地里耍什么小把戏,或许他们是没那个胆要拖安成下水,也知道撼动不了我分毫,可安成的旁支,也属于安成,都在我掌控之下,我绝对不允许有人趁乱毁坏。”

  焦璐脸色白得很素净,有些诚惶诚恐,似乎出于对甲方爸爸的敬重和畏怯,轻笑一声,小心翼翼开口试探:“启泰不敢。”

  “你们最好是。”

  突然界限分明的用词,让焦璐心都劈成了两半,季见予对她瞳孔里那点茫然仓皇视而不见,往她手里塞了颗糖,嗓音柔和。

  “你们周董,就是太不识时务了。能和安成合作,全靠你的加入,我看在你姐面子给姓周的一个机会,可说到底,启泰这辈子的成就到头了。有些圈子,注定闯不进去,就不要硬闯了,说多错多,越想展现自己,反而会露了马脚。焦璐呀,你很聪明,当年在课题组的时候我就很看好你,实在不行,你跳槽吧,不是安成,季家旗下还有这么多子公司,都比启泰强。”

  季见予回到房间时,里面还和他二十分钟出去前一样,恒温,让人心境如水平静。

  他把那几颗糖放到苏冷包包旁边,又很顺手帮她把大衣挂正了。

  刚才他认了半天,发现茶几上有她从高中开始就常含的一款酸梅糖。

  他被她霸占的书房里小东西多,瓶瓶罐罐,什么都有,各种各样的糖、奶精、枫糖浆,他平时发躁的时候恨不得全扫开扔出去。

  后来在楼梯,他发现自己拿混了一颗其他的糖,嫌麻烦,直接给焦璐了。

  话说得够明白了,他做惯笑面虎,一番陈词滴水不漏,看焦璐那反应,恐怕真觉得启泰惹到了他。或者,对方真的有什么小动作。

  季见予沉吟片刻,轻轻皱了皱眉,突然兴起想要和启泰好好周旋一番。

  当然,突然冒出来要苏冷命的人,也得查。

  他那辆防弹雷克萨斯,接她的时候才派上用场,但好像熟睡中的女人什么都不懂。

  如是想着,季见予一阵烦躁,走过去俯身紧紧盯着那张仍有嫣红春情的脸,黑色瞳孔又沉静如水了。

  他恍惚一阵,被手机振动拉回思绪,扭头看去,不是他的手机在响。

  这么晚,会有谁打电话给苏冷。

  季见予缓缓站起身子,高大颀长的影子从地面到墙壁,伶仃清冷的,又像黑云迫城,真正看清屏幕的来电显示时,他反倒面色平静,没有丝毫愧疚心虚地接起来了。

  声音也是同样的毫无情绪:“游其森,半夜三更打电话给别人妻子,我搞不懂你是真痴情至此,还是想害她身败名裂。”

  垂在身侧的手,早血管暴起了,季见予一双眼里比外面的淼淼宇宙更深不可测,悄然酝酿了场狂风暴雪。